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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0章番外

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,朝臣激动万分。

此前储位空虚,朝野内外难免议论纷纷,人心浮动,要不是皇上这几年乾纲独断、手段愈发强硬,牢牢压制着内阁,那几个最喜欢对皇家之事指手画脚的御史早就上疏建议立储。

现在好了,皇后怀有身孕,再过不久就能为皇上开枝散叶,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,皇上一定欣喜若狂。

京中世家显贵荐医送药,各种补品源源不断送往坤宁宫,管理库房的杜岩忙都腰都直不起来。

朱瑄每天清晨起身,非要俯身听金兰的肚子是不是有动静了,下朝回坤宁宫,洗了手之后立刻走到她跟前,摸摸她的肚子,问她今天难不难受,孩子有没有闹腾。

金兰哭笑不得,她还没显怀呢,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动静

她刚刚看了一会儿书,朱瑄走过来合上书“别累着了。”

金兰笑着瞪他一眼,抢回书继续看,他年纪上来了,越来越爱管着她,小老头子一样。

朱瑄看着娇花软玉的妻子,无奈地叹口气,他发觉自己脾气越来越温和,她越来越不怕他了。

以前就不怎么怕,想起少年时候的事,更加不怕了,有时候还摸摸他的脑袋,问他记不记得小时候差点被剃成光头。

朱瑄笑了笑。

他喜欢她这样,她就该这么活泼肆意,当然,如果孕中听话一点,那就更好了。

金兰就知道朱瑄不会生气,笑着拉他的手摇了摇“五哥,你别这么紧张,王女医每天过来请脉,我只是看看书,累不着我。”

朱瑄低头,手指刮刮金兰的鼻尖。

金兰拉着他坐下“你每天忙着政务,操心朝堂的事情就够了,不要担心我,这么多人照顾我,我好着呢。”

朱瑄初为人父,比她这个怀孕的人还紧张,他最近看了不少妇人生产的书,又虚心请教谢骞、吴健这些儿女成群的内阁大臣,向他们讨教怎么伺候孕妇。

谢骞、吴健都是当爷爷的人了,哪还记得怎么照顾产妇

但是圣上以万金之躯郑重向他们请教,问的又是有关皇后的事,他们不敢随意敷衍,只能绞尽脑汁想出一堆嘱咐的话什么不能惹皇后生气,不能碰着磕着,不能大晚上做针线

朱瑄句句牢牢记在心中,回到坤宁宫,立刻让人把犄角旮旯带有锐角的陈设收了起来,金砖地上铺几层厚厚的软毯,收走所有针线笸箩。

最近又嫌提督太监老来打扰金兰休息,下令不许提督太监进殿禀报宫务,让掌事太监、女官协理六宫。

他这么大张旗鼓,宫中宫人跟着提心吊胆,金兰成了他们眼中的水晶玻璃人,走一步路都有七八个宫人抢着扶她。

金兰现在还没有什么害喜的反应,感觉和平时一样,朱瑄已经忙前忙后,把自己转得陀螺一样,她怕他累着。

朱瑄揽着金兰,大手盖在她肚子上,轻轻摩挲。

“你这么毛躁,我只能替你细心一点。”

金兰靠在他胸膛上,笑着问“我哪里毛躁了”

朱瑄笑而不语。

元辅和次辅都说了,妇人孕中易怒,不能惹她生气,还是不要告诉她了,免得她真生气。

金秋刚过,秋叶凋零,京师迎来一场淅淅沥沥的雪籽。

金兰渐渐显怀,朱瑄愈加紧张,轻易不许她出门,王女医说总待在内殿也不好,还是得多走动,他又改口,吩咐杜岩和小满每天督促金兰去园子里走走。

到了冬月,天气越来越冷,殿中设了火龙暖道,加上炭火烘烤,温暖如春。

月份慢慢大了,金兰开始感受到辛苦,朱瑄下了朝就回坤宁宫守着她,腊月年节宫务繁忙,他一样都不让她插手,她过了一个着实清闲的年。

正月的时候又陆续下了几场雪,积雪一直没化,等正月过完了,大内宫城仍然白雪皑皑,一片冰雪琉璃。

金兰在内殿闷了几个月,朱瑄怕她闲着无聊,看着这天日头晴好,吩咐宫人在暖室预备了席面,让宫人陪着她赏梅花。

暖室里摆满梅枝、蜡梅和水仙,香气清冷,金兰在暖室里赏花吃奶卷,困意上头,小睡了一会儿,醒来的时候,发现大玻璃窗外天色阴沉,搓绵扯絮,又落雪了。

她穿上厚厚的冬衣,裹了件大红绒面宫绸衬里斗篷,出门赏雪。

暖室外一大片梅林,梅枝虬曲皴皮,梅花只有零星几朵,大雪纷飞,梅花凌寒绽放,娇媚的红梅平添几分刚健雄气。

小满紧紧跟在金兰身侧,为她撑伞。

宫人已经清扫过甬道的积雪,洒了层碎渣子,金兰顺着甬道走进梅林之中,心道梅花还是在雪中更好看。

正和小满几人说笑,角落里忽然一角绯红影子闪过。

金兰怔了怔,问宫人“刚才谁站在那里”

宫人过去探问,回来时答道“娘娘,刚才罗统领在廊前等着宫人摘花,今天内阁大臣吃酒赛诗,罗统领好像输了,被罚过来摘花。”

金兰站在雪地里,出了一会儿神,吩咐小满“请罗统领过来,不必回避了。”

小满答应一声,把手里的伞递给宫女,抄小道走出梅园,不一会儿折返,身后跟着一个挺拔高大的男人。

他走到金兰面前,仿佛有些意外她会请他过来。

金兰有点认不出罗云瑾了。

他已经四十多岁了,穿着一身绯红云肩通袖襕锦袍,头戴纱帽,腰束金带,气势沉凝,锋芒尽敛,甚至可以说得上温和,一举一动间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散发出一股桀骜的戾气杀意,取而代之的是统率百官的沉稳气度。

这些年世人都快忘了他是个宦官。

金兰的记忆还停留在罗云瑾二十岁出头的时候,他愤怒敏感,喜怒无常,反反复复,时而冰冷无情,时而脆弱温和,最后他跪在她面前,泪水一滴滴砸下来。

从那以后,对她来说,好像只是一眨眼的事。

对罗云瑾而言,却是整整二十多年。

二十多年,他一直在等她想起他。

金兰想起很多事,也想起张守勤,想起他抱着她,求她原谅,说怕她喜欢他,又怕她不喜欢他。

之后张守勤死在他手里,放火烧东宫的内官和背后指使的太监也是他一个个亲手送进诏狱。

她想起那年从侯府的婚宴上出来,遇到他,他突然发疯,护卫不小心打翻了火盆,他跪在她脚下,直接用手拍去炽热的火炭,掌心烫得血肉模糊,一遍遍问她圆圆,你疼不疼

想起他默默站在角落里看她,怕她发现,一站就是很久,衣袍湿透。

想起西苑初遇的那一天,他看到她时,那双血红的眼睛。

金兰什么都不知道。

如今一件件回想,心头沉重,酸酸胀胀。

寒风呜呜卷过,枝头积雪扑扑簌簌洒落下来,罗云瑾低低地咳嗽了一声。

金兰下意识道“云瑾哥,别站在风口里了。”

罗云瑾撩起眼帘看她。

两人都怔了一会儿,雪花簌簌飘落。

金兰先笑了笑,转头去看枝头上的梅花“云瑾哥才高八斗,怎么会输给谢尚书”

罗云瑾淡淡地道“他们在吃酒,一屋子酒气,吴尚书醉酒之后最喜欢骂人,谢尚书和他吵起来了,臣不耐烦应酬,借故出来走走。”

金兰轻笑。

他一点都不谦虚,这样很好。他满腹才华,就该如此。

她接过宫女的罗伞,示意小满几人去廊下等着,拢紧斗篷,问罗云瑾“你的嗓子好些了没有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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